第166章 我的孟哥

第二天我没上班，打个电话给李纯，说有点感冒休息一下。其实，我是想暂时“回避”。因为那事儿一出，很短时间就会尽人皆知，成为防疫站甚至嘉安卫生系统的热门新闻。我先“病”上两天，等那热度降一降再“现身”，应该是最好的选择。

让我有点失望的是，李纯竟然绝口不提昨天的事儿，只说：“好好，你休息吧，必要的时候去医院看看，这两天流感挺多。我今儿到仪和防疫站出个差。在汽车上呢，快到了。”

放下电话我冷笑一下，骂道：这个滑溜蛋！

没事干我就打扫卫生，而且特别卖力。因为累一点我就顾不上胡思乱想了。

下午五点多，孟致远来了电话。上来就直不楞登地问：“子荷，快下班了吧，晚上我请你吃饭，怎么样？”

孟致远现在是省计生委的副主任。前一段他老伴身体不好，情绪比较低落，除了偶尔通个电话，有段时间没什么联系了。但今儿听他的口气，却很是轻松愉快的样子。

我奇怪他怎么忽然长精神了，问题是我这会儿哪有心情“赴宴”呀。我刚说了一句：“孟**对不起，我今天……”他马上打断我：“我知道我知道。不是酒局，就在人民路上，是我亲戚新开的小店，也没别人。你这会儿到西大门北边的路口，我十分钟后开车过去。”

“别别，”我连忙说：“我没在单位，我在家呢。”就在这一分钟内，我转了念头：“这样孟**，人民路挺近的，那店叫什么名儿，我自己过去。”

放下电话，想到庆远和铭飞放学后还要回家吃饭——庆远上高中之后，跟他弟弟就搬回来住了——我就给他们留个纸条，让他弟兄或者去食堂吃，或者让他爸回来给他们做。反正我不管了。

二十分钟后，我到了孟致远说的小店。那是个两层的临街铺面。确实是刚开业的样子，门口竖着彩门，摆着两趟花篮，里面装修虽然有点俗气，看起来却也是富丽堂皇。

孟致远在门口迎接我。半年多没见，他瘦了不少，却比原来显得更精神了。

孟致远把我带到楼上的包间，见没人了，这才嘻嘻笑着说：“你怎么还那么漂亮，而且越长越年轻了。”

我勉强笑了笑：“俺那孟**，哦不对，孟主任——怎么叫着这么别扭——”孟致远马上插话，“就是，直接叫孟哥算了，还显得亲热。”

他是说着玩儿，我却当了真：“好吧，恭敬不如从命。孟大哥，你别笑话我了，我成天都愁的要死，还年轻个葫芦。”

他给我倒茶，一边说：“没事没事，天塌不下来。我听说了，不就是打人那事吗。我还真没想到，你这当美女的还有暴力倾向。好玩，哈哈，好玩。”

我有点吃惊：“你都听说了，都传到省里去了？”

他笑：“有啥奇怪，我是防疫站出来的呀，自有情报来源。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
我先问他：“那是小事，段大姐的病怎么样了？好了是吧，要不你能这么高兴。”

孟致远说：“我和她上个月去了北京的地坛医院，大前天才最后确诊，就是个良性囊肿。你说说，叫‘省立’这个误诊给害的，折腾了我们俩整整九个月，你知道那日子怎么过的吗。哎哎不说这个，我的倒霉劲已经过去了，说你，那种二混子你跟他计较什么？”

我把事情经过跟他详细说了一遍，但有个地方解释不清楚，那就是，郭利用说了什么可恶的话，以至于我怒气勃发而诉诸暴力。我没法学给孟致远听，不过他大体也能猜出来。他笑了笑说：“这点事你就不上班了？不大象方站长的风格。不过你别低估了你们张市长的素质，我告诉你，张君游早就烦他那个二百五外甥了，你替他教育了正好。”

我苦笑一下：“也许。但是，市长需要面子，搁谁身上，都不会善罢甘休。当然明面上肯定说的好听呗。”

“不会。你不了解张君游，这点度量他还是有的。而且为了示群众以大公无私，没准以后还会提拔重用你。”

我举杯：“谢谢大哥的安慰。‘无欲则刚’，反正我也没什么远大理想，随他去吧。”

“哎你怎么不信呢，”孟致远有点着急：“我这两天日理万机，专门抽出时间陪你吃饭，就是要告诉你，不要胡乱担心了。张君游那边肯定没事，我有数。不过你也要吸取教训，你是站领导啊，你打人打个像样点的，打个小混子掉价不掉价。”

我仔细看看孟致远的眼睛，知道他说的“张君游那边肯定没事”应该是真的。我忽然想起十年前被纪委调查那一次，他为我到处奔走，这回绝对也是如此。至于他到底做了什么，操了多少心，费了多少事，他是怎么都不会说的。想到这里，我的鼻子一酸，赶紧低头夹菜。

他也没吭声。我俩默默吃了一阵，他才问我：“怎么，除了张君游，还有心事？”

他竟然看出来了。

我忽然就下了决心。因为我不知道，除了孟致远我还能相信谁，我的满腹心事还能跟谁说！

我问孟致远：“孟哥，你知道郭利用是怎么骂我的吗？”

孟致远正要喝茶，他看着我摇摇头，手里的茶碗举在半空。

我一字一句学说了郭利用那极端恶毒的几句话。

“啪”的一声，孟致远将茶碗重重地墩在桌子上，茶碗碎成了两半，茶水在雪白的桌布上湮开来。只见他双目圆睁、满脸通红，脖子上的青筋都跳动了起来。我从没看见他有过这样震怒的神情！

他咬牙切齿的骂道：“这么个王八蛋。当时我不在，我要在的话，不用你动手，我抽不死他，哪怕因为伤害罪被判几年，我也饶不了他。”

孟致远这样说我非常感动，我说：“你如果还在防疫站的话，郭利用哪敢这么嚣张。咱现在那李站长、赵**，一对软蛋。”

孟致远拧着眉头琢磨：“不能便宜了这小子，我得想法收拾他，什么狗东西。”

我说：“行了孟哥，我已经教训他了。不说他，问题是史际明还嫌我……简直气死我了。”我把史际明说的话学了一遍。

不料，孟致远马上为史际明辩护。他劝我千万别因为这事对史际明有想法，史际明肯定也是恨郭利用恨的入骨，只不过觉得你有点沉不住气，因小失大不合算，他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。

孟致远还谆谆告诫我，史际明就算是很难得的好丈夫了，你一定要知足，要互相理解互相谅解。这很重要。他还说，你象我和老段吧，原来也吵架，有一次还闹得不可开交。可这次老段一病，我俩都像是大彻大悟，知道了对方的不可或缺。所以你那么聪明的人，千万别犯糊涂。

这顿饭我俩吃了两个钟头，看到我的情绪完全恢复，老孟笑的很开心。